新科外婆

朋友知道我即將當外婆兼月嫂，卻一副門外漢的樣子，好心把一本「如何坐月子」的書借我。我翻了幾頁，就知道它是遙不可及的東方神話。第一，女兒是ABC，不認同產婦不沾水不出門的月子文化，也無法接受食補中的動物內臟；第二，就算她願意妥協，書中各種食材和草藥本地不易購得；第三，即使弄到食材及草藥，不知請誰來調理。因此嚴格地說，我不是幫女兒「坐月子」，只是幫忙照顧嬰兒，順便打雜而已。

我的工作不包括做飯，女兒念及我已過了三頭六臂的年齡，決定吃外送的月子餐。這月子餐說來話長，雖然試吃時認為不錯，但只過幾天，那一堆枸杞子加紅棗，湯湯水水的料理就成了惡夢。幸好女兒還守住最後一道防線，不喝冰冷飲料，這一帖使她險勝西方產婦一籌，讓為娘的我暗自慶幸。

做老母的如果想根據過去的經驗，或道聽塗說來養育孫輩，那就註定要引起衝突。新手媽媽活在資訊日新月異又瞬間可得的今日，任何疑惑只要動動手指，答案立刻跳到眼前。育嬰專家和心理學家一樣分成許多學派，每一學派都有自己的實驗和理論基礎。女兒選擇Dr. Sears，「對三個月內的嬰兒，盡量給予肌膚接觸的機會」。也就是說，不論哭鬧與否，要時時刻刻捧在掌心，摟在懷裡。

這理論可苦了大人，嬰兒雖不過六、七磅，但抱久了，甜蜜也成了負擔。Dr. Sears還提倡母親把寶寶「穿」在身上，叫做「baby wearing」，這種袋鼠式貼近母親心跳的攜子方式，讓嬰兒參與母親的日常活動，提早熟悉母腹外的世界。而在懷中坐立的姿勢，也可改善吐奶現象。

以前判斷一個人何處出生，看他的腦袋便知。上一代的美國嬰孩都是俯臥，個個額頭長得飽滿漂亮；亞洲嬰兒仰臥，多半扁頭扁腦。三十年風水輪流轉，漂亮的額頭換不回猝死的嬰兒，仰睡又成為主流的金科玉律。補救的方法叫做肚皮時間，白天數次讓嬰兒俯臥，由他嘗試抬頭扭頸，蹬踢四肢，翻轉身體，大人則在一旁加油打氣。

三十多年前我生產時，已七十歲的母親來幫忙。那時沒聽過月子餐，原是助產士的母親，同時照顧產婦和新生兒，我以為她是不會累的機器人。今天的我比母親當年小十歲，只連著三天夜裡沒睡好，就整日昏沉如腦袋進水。如果不是自己身歷其境，我永遠不會知道母親當年的辛勞。

今日的外婆追求獨立，爭取休假，用金錢解決事情，與女兒同步學習。相同的角色，不同的時代，活出不同的人生。我願天下嬰兒都能健康成長，天下母親在付出中得到滿足。